5
林易脸色瞬间变了，语气吞吞吐吐，努力想解释。
“姐，流产不都是赵钱害的吗？我这...是在帮你出气啊！”
林寒的声音依旧充斥着愤怒，仿佛暴走的边缘。
“我需要你帮我出气吗！”
“你是不是脑子有病，谁允许你这样对待赵钱的！他是你的姐夫，你的姐夫！”
“你给我删掉，快点删掉！给你姐夫道歉，你给我在那等着，我马上就回来！”
林意懵地挂断电话，一脸茫然的看着我，想我给个解释。
他可能完全无法理解，为什么在他眼里，骄傲又对他无比好的姐姐，今天会生如此大的气。
我半躺在地上，从怀里掏出一根烟，自顾自地点了起来。
“你还不知道呢？你姐为了艺术害我的孩子流产了。”
林意彻底傻了，半响没说出话来。
“姐夫，开玩笑的吧...”
我摇了摇头，不想再回忆这些糟事，重新洗漱收拾起衣服，准备离开。
林意见我要走，又连忙拦住。
“姐夫，姐夫，对不起，是我冲动了，你这是要去哪？”
我不回他，掰开他的拉着我的手，淡淡道。
“和你姐的离婚协议我放在茶几下，她回来你记得喊她签。”
“要是不签，就起诉离婚，别无他选。”
“另外，离婚，我净身出户，什么都不要。”
林意还想说什么，可听我语气太过于决绝，最后只能默默让开了身子。
我刚出楼，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招手。
“赵钱！这边！”
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和声音，心中惊讶更甚。
“夏娜，你...你怎么在这！”
夏娜是我的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，更是当初和我搞网店的小股东，要不是她第一笔投资，我早就失败了。
她对我甜甜一笑。
“上车呗，去哪，我送你啊！”
6
车上。
夏娜开着车，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聊着。
“赵钱，你说你，六年前，咱们店生意最好的时候，你却为了林寒，去做什么画展工作室，这下好啦，全赔光光。”
“我可是从朋友圈看见了，你是被怎么对待的，要不然，我也不会来接你。”
我坐在后排，夏娜说这话的时候，我好像从后视镜中看见了一丝心疼的眼神。
但很快又消失不见，也许是我的错觉。
我低下头，忏悔的说道。
“当年，是我不好，不顾大家劝阻，非要把店转出去，搞的大家许多年没有再见面。”
“是我的错。”
说完，车内异常沉默。
抬头才发现，夏娜撅着嘴，正通过后视镜俏皮的观察着我的表情。
“哼，算啦，要不是你，当初也很难成功。”
“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们早就原谅你了，知道你是一个恋爱脑，根本就没办法劝！”
“那你现在怎么办？我该送你去哪？”
提到未来，我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风景，心中一片迷茫。
“我不知道......”
“瞧你那衰样，当初我就跟你说，林寒一点都不好，最会骗人了，你不听我的，把我气个好歹，现在听话了没？”
提起往事，我脸上更加沉默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我不瞒你了，今天来接你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，重新聘请你成为我们的网店店长！”
我眼里带着浓浓的不解。
啊？
夏娜得意的笑了笑：“我们可不像你那么无情，你走后，我们几个努力开发项目，赚了不少钱，又将店买回来了。”
“只不过，因为没有你那么有经验和天赋，店一直是不温不火的。”
夏娜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，昔日我一意孤行丢下的兄弟，默默又将我们的店买了回来，一直等着我回来。
让我做店长，也许也只是打着名义，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，让我面子上过得去。
但人生最低谷，一无所有的时候，陪伴在身边的却是当初被自己抛下的伙伴，我眼里闪烁出泪光，忍不住说道。
“谢谢，谢谢大家，我还是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了。”
夏娜突然变得十分严肃，大声呵斥道：“赵钱，大家完全相信你的能力，我们不是救济你，你也会有考核的，要是不合格，我们就把你踢出去，就像你当年踢走我们一样！”
我没有说话。
就在这时候，车却突然刹住，到站了。
我下意识地向车窗外看去，那些熟悉和陌生的脸就在窗外陡然出现，对我笑着。
阳光明媚，微风徐徐。
我眼里的泪哗哗地流下来。
我大声承诺道。
“我一定会做好的，不再辜负大家的信任！”
7
几年未见的老友相聚，实在是太激动。
我完全喝过头了，直到到天亮才睡下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手机里全是未接电话和短信。
忍着头昏脑胀，我眯着眼睛逐一点开。
大部分是林寒的，在短信里疯狂质问我在哪，并强硬表示，离婚，她绝对不同意。
还有一小部分是丈母娘两口的。
“赵钱，你翅膀硬啦？敢跟我女儿离婚？”
“我告诉你，你既然走了就不要后悔，我家林寒那么漂亮，嫁给你是你的福气，你不要，有的是人要！”
“你别以为你自己多了不起！受那么点委屈不应该吗？你没本事就该受着，反了你了！”
“我到是看看，你现在一无所有，谁还能嫁给你不成？”
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。
丈母娘似乎忘记了，从林寒高中时，她们一家的衣食住行起，就是我负责的。
现在我钱被林寒糟蹋完了，却反而挖苦起我来，说我没本事。
我无奈笑了笑，将他们的电话删除拉黑。
由她去吧，我一点辩解的心思都没有。
电话又响起，我看了一眼，是林寒的。
顺手，也将其一并拉黑。
所有信息和号码屏蔽后，手机里却有一条别的消息始终未读。
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，手不禁发抖，颤巍巍地点开语音留言。
开头十秒都没有声音，只有沉默，等到了十一秒时，才出现低沉沙哑的声音。
“赵钱，别怕，爸爸永远在你身后。”
留言就那么短短的十六秒，可我又忍不住流出泪来。
这么多年未见，爸爸的声音虽然没变，但能明显听出老态，我不禁仰天感叹。
为了林寒，我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！
但我并没有立马启程回家。
我想重新活出人样，才有脸回家见父亲。
于是，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我屏蔽了一切干扰，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里。
为了小店爆火起来，我开始重新找准风向，联系供应商，让利推流，烧钱营销等等一系列工作。
半年里，忙得我是焦头烂额。
但随着我的努力，本来不温不火的小店，每日的营业额却呈火箭式的上涨，也算没有辜负我的努力和伙伴的期望。
这个期间，夏娜始终陪在我的身边。
她会在我废寝忘食的时候，偷偷给我递上咖啡，又亲手为我准备早晚饭。
偶尔我实在困的不行，在电脑前睡着的时候，夏娜总会偷偷给我盖上小被子。
但等我第二天问的时候，又死不承认。
小店的营业额每次出现飞跃的时候，她也会跟着我一起欢呼雀跃。
隐约间，我又好像回到了之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。
总之，日子正在逐渐变好，我的心也悄悄发生了变化。
直到某个巧合，突然看见了林寒和陈铭的成人艺术展的被批判的新闻，我才想起我还有场离婚官司没有打。
8
法院的传唤，将我和林寒再度聚到了一起。
走到法院门口的时候，发现她在门口吹着冷风，穿得颇为朴素。
见我的瞬间，她眼前一亮，便想冲过来，可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却阻拦了她的脚步，最终只能咬唇对我说道。
“赵钱，你好像...变了很多。”
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，始终保持着一米以上的陌生人距离。
这半年，我当然变了，虽说工作上我仿佛拼命三郎，对别的事都不管不顾。
但我外形并不是没有改变，夏娜老是会拉我一起运动，时不时还会给我买两件衣服，借口说让她稍微养下眼。
没想到，倒是恢复到了年轻时的身材。
以致于夏娜每次看见我，都会愣神，然后跟我说，要是这副模样当年选择追她，而不是找林寒，她也不是不能考虑我。
我笑着问她，现在就不考虑吗？
夏娜却鼓起脸给我一拳就走，并不给答案。
想到这，我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。
林寒也肯定察觉到了我的笑容。
毕竟我们刚谈恋爱时，这种笑容她一定不陌生。
她脸色僵硬了很久，才仿佛鼓起很大勇气问道。
“赵钱，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？”
林寒眼里闪烁着希翼，可一见我看她的大肚子，便用手连忙使劲按了按，仿佛想藏住。
“这么明显，你不用藏了，我相信这也是你追求的艺术的一部分。”
林寒被我说的脸色一白，急忙辩解。
“赵钱，你听我说，我当时想跟你说对不起，跟你道歉的，可你没给我机会，我弟弟打你真的是意外，我没有指示他那样做，后来我也狠狠地惩罚他了，真的。”
“我还拍了照片，你相信我！”
她慌忙拿出手机，试图想证明给我看。
但我只是摇了摇头，并不为所动。
“那你这大肚子挺着又是何意？”
林寒听我说这话，以为我计较，连忙上前一步，想去拉我的。
可我却淡淡后退一步，明确表示不想沾边，她的眼神一下便黯淡了下来，默然地说道。
“那次意外便怀上了，我本来想打掉的，可是医生说我若是打掉就再也不能生育了。”
“赵钱，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，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，真的离开了你，我才知道，我和陈铭很陌生，我爱的是你。”
“赵钱！你干嘛呢！”
突然，夏娜鼓着脸，捏着小拳头气冲冲的跑过来，一近身，便格外主动的抱住了我的一只手臂，充满敌意瞪着林寒。
“还聊！还聊！还不进去，你想干嘛！”
林寒看着这一幕，她脸色僵硬的可怕，愣愣地问道。
“赵钱，这是？”
我还没说话，夏娜就率先抢答。
“我是赵钱的现任女朋友，谢谢你把这么好的赵钱还给我！”
林寒没了声音，就那么僵僵地看着我，自顾自的说道。
“我们还没离婚...赵钱...”
这时，远方突然有一人影正跑过来，边跑边喊道。
“老婆，你走这么快干嘛，我跟不上啊！”
这是陈铭的声音。
林寒听到这个声音，身形不自觉抖了一下，脸色突然变得格外冷淡，又似乎隐藏着什么被戳破的愤怒，她闭着眼大喊道。
“闭嘴！闭嘴！陈铭给我闭嘴！我不是你的老婆！”
陈铭笑着跑过来，还想跟林寒说什么，可一见到我，脸色瞬间冷淡。
“哟，瞧瞧这是谁？这不是我的好兄弟，赵钱嘛？”
“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拿来支持我的画作，还把老婆让给我，赵钱，你真是我的好兄弟！”
“来来来，看见没，我孩子踢走了你的死崽，在你老婆肚子里蹲着的，现在可是我的孩子！”
听到这句话，我被夏娜拉着离开的脚步顿住，扭过身便准备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，让他学会说人话。
可我看见一旁林寒怒视他的表情，又停止了动作。
陈铭却以为是我怂了，在这法院门前有所顾忌，不敢动手打他，更加的嚣张起来。
“怎么？不敢打我？呵呵，你是不知道啊，赵钱兄弟，多少人一掷千金跑来看，甚至不惜高价收藏。”
“下次再有机会，我一定要让你重温一下！”
“如何？”
“啪！”
可下一秒，回应他的是林寒重重地一巴掌，扇的陈铭晕头倒向的，差点倒地。
“陈铭，你给我闭嘴！”
林寒捂着脸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。
陈铭成人画展的消息，负面批判不少，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，加上在这如此嚣张发言。
周围人早就蠢蠢欲动，随着某一路人大哥冲上去，便有一伙人撸起袖子冲上去揍他。
打得他鬼哭狼嚎，直到警察来控制秩序才停手。
9
陈铭被揍成了沙包。
被抗上担架的时候，又拿出了昔日骗取林寒同情的那一招，在担架上不断哀嚎，祈求林寒看她一眼。
可林寒只是直直盯着我，没有任何动作。
直到开庭，林寒都没有与我说第二句话。
可等法官敲下法锤，即将念出准许离婚的判决的时候。
林寒才仿佛回过神来，突然下跪对我哀求。
“赵钱，我求求你了，你不要跟我离婚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！”
她的突然下跪和哀求，让法官和在场之人面面相觑，一时愣在了原地。
林寒赶忙对我说道。
“赵钱，你忘了我们的结婚誓言吗？你说了不管什么情况都会爱的我的，你守守诺言好不好，我真的只有你了。”
“只要你答应回来，你怎么对我，我都不会离开你的，我可以将这孩子打掉，我可以为了你做出一切。”
“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，你不要离开我，呜呜呜——”
说到最后，林寒忍不住在原地哭了起来。
夏娜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，也冲过来拉住我的手，使劲的掐我。
我感到可笑，摇了摇头。
“林寒，我们回不去了。”
“离婚吧，别纠缠了。”
这句话仿佛是压到林寒的最后一根稻草，她就那样跪坐在地上，止住了哭声，再也没有了动静。
离婚协议书上，我本来是什么都不要的，净身出户。
可林寒却一股脑将剩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给我了。
离开法院后，就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。
我和夏娜牵着手走出法院，闻着一旁树木都感觉有了新的清香。
我们没有提刚刚的任何事，就那样牵着手走回了我们家。
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之中。
10
一年后，谁能想到，在我们大家伙的努力下，那个昔日不起眼的网上小店居然开了连锁，连线下的实体店都建了起来，火爆的不得了。
我顺理成章和夏娜在了一起，天天遭受着兄弟的调侃。
而在不久前，我见到了陈铭，只不过地方却是在警察局。
负责陈铭诈骗案的警官告诉我，陈铭用画作洗钱的违法行为已经被证实，且数额巨大，证据确凿，下半辈子将在牢狱中度过。
奇迹的是，林寒买画的钱并没有被及时转出，如数打回了我的账户。
我心血来潮，提出想见一见他。
当我再度和陈铭面对面的时候，陈铭却对我咬牙切齿，恨意十足。
“赵钱，你到底给林寒灌了什么迷魂药，让她打掉了我们的孩子，还背叛了我！”
“我是多么信任她啊！”
“你说啊，你说啊！”
他好像遭受了极大的委屈，精神都有些不正常。
见无法沟通，我一句话不说，转身离开。
临走时，警官突然递给我一封信，说是林寒留给我的。
我打开，林寒在上面告诉我。
她深刻反悔了自己的行为，对我和她的孩子感到深深的愧疚，所以当察觉到陈铭有问题时，便配合警方做了卧底，从而将陈铭的犯罪组织连根拔起。
她还告诉我，不要再记恨他们一家了，她的父母再听到自己中意的好女婿是罪犯时，两老一起犯了高血压，中了风，已经乘鹤西去许久。
她将带着自己的弟弟林意在公益事业中忏悔自己的一切，奉献出自己的下半生。
信的最后，林寒写道：“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，她一定会好好珍惜我。”
我沉默了会，随后撕碎了信条，让他们随风散去。
过去的就让它永远的过去吧！
不久后，我开车带夏娜回了阔别十几年老家。
近乡情怯，不仅夏娜紧张，我也紧张。
我们两一起坐在车里坐了许久的心理准备，却始终不敢拉开车门。
“你先下去！”
“你先！”
可突然，车门从外面被拉开，我诧异的看过去。
发现父亲红着眼眶站在车窗外看着我。
两人相视良久无言。
父亲沉默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，随后僵住，才抿着嘴狠狠地拍了几下。
“回来，就好。”